夜里风轻轻地,跫入庭院,轻盈地在密密的枝枝叶叶中来回穿梭,使得叶片儿微微颔首。又从半掩的窗子钻进松软的被窝,大自然的山风纡徐地扑在脸上,带来丝丝凉意,忽觉清爽了许多,只是我的心和这繁星掩映的小村庄一样,总觉得寂寂的。
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,故乡那座高高的山名为木清山,缠绕着整座山的河名为木水河。一山一水是有灵性的,保佑着这里的人们世代安康。
想到这古老的传说,又觉清醒了许多,趁着睡意未兴,我赶紧起身,想到院子里坐坐,看看黑魆魆的夜,尽可能地多记住这大山里头的味道,打开门闩,拉开门的一刹那,似乎听到了猫头鹰扑拉扑拉翅膀的声音,大概栖息在某棵树上的鹰听到门响后受惊了,几片叶子随着鹰的飞走恍恍忽忽地飘零。刚踏进院子,便觉得这灯恐怕是多余了。月光白白地,泻了一地,所到之处,宛若白玉砌成。整饬的院墙漫长地立着,小院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光,屋顶上的瓦片,在月光的笼罩下冷若冰霜,院子里所栽的天竺,串串红,一叶兰,以及几株不知名的野生的茶草,在开春之际,像被冻住了般,月光打下,显得格外傲娇。几颗矮松的影子随着石子小路一同延伸,显很冗长而斑驳。月的光芒终究是有限的,除了脚下这一隅土地还算敞亮,向远处一望,只像是洁白的画板布满了细细碎碎的橡皮泥,不会太黑,可终究是让你的眼迷离了。我静静地眺望小山村悒郁的夜,有月色的夜,向来是不会让人太恐惧的,因为月光总会让你的脚下有路可走。我走到门庭的台阶下,谁知一走近,台阶的一角竟被我的影子给荫蔽了去,心里生出些许愧疚,因不忍心搅扰了这片土地的安宁,便悄悄地将我的影子从月光坐过的台阶上撤回。
小山村的夜,美得让人心醉。
向远处望去,有几户人家的灯还在亮着,忽明忽暗,影影绰绰,为夜色增添了一种朦胧的美。我忽然觉得,在我眼前的好似一幅古老的画卷,每一景都在演绎锈迹斑斑的历史。我不敢说山村人民的古朴定是由这古色的环境赋予的,但至少以这片净土为生的人们的心灵是纯粹善良的。这里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在上演。
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,朝墩初起,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山梁,讨巧的鸟儿便一阵叽啁。一天的劳作便开始了,山里的人们最喜欢在清晨劳作,那时候的阳光柔柔的,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道道红光,木清山的主峰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了一片绯红。霞光从云彩周围慢慢晕开一圈一圈,直至拉成一条线,渐渐的染红了河水,岸边的一朵朵花不待水面上轻柔的白纱散尽,薄薄的晨雾中染上了醉人的胭脂红。老农有担着水渡了岸的,也有不过岸的,总之,每日清晨木水河的两岸总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河的两边勤恳地劳作着,脸上密布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。一来一去的吆喝声,在老农们的相互打趣中传来。淳朴的嗓音构成灵动的乐曲,成为村庄里众多乐音中的一曲,犹如潺潺流水流淌在整个村庄。
早起的自然只有大人们,小孩们还在甜甜的睡梦中呢,任窗外的世界是如何的热闹纷繁,小孩们都只管睡饱了,若是谁家的小孩醒了,必得哭闹上一番,大人们一听,慌了,像得罪了祖宗似的,丝毫不敢怠慢,放下手里的农活便一阵开跑,也不管那路边的杂草添满了露水,全揩到裤腿上了,一不留神脚底一滑,便是一个趔趄,只留那多事的女人们,哈哈的笑着,笑声湮没在一片丛林鸟叫中。
事实上,山村里的小孩么最受宠的时候也只有在牙牙学语之时罢了,说起话来伊伊呀呀,走起路来踉踉跄跄,怎能不叫人宠爱,但一旦过了这个时候,父母的宠爱便明显的不外露了,白天上学堂要走远远的山路,这时候往往是由家长轮流负责护送刚上学堂的小孩,走过上山的那一条险路。七八个小孩,最小的上一年级,最大的也不过三年级,小孩们排成一队,大点的小孩排在一头一尾,小的便排在中间受着保护,这时候由前头的大孩子控制速度,沿着几里长的山路迤逦前行。一条队伍走到平路后家长便不再送了,远远的看着他们缓缓前进,有时走远了,家长还依旧看着,最显眼的便是孩子们的脖子上系的红领巾了,随着孩子们的脚步,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蠕动着,越走越远,越来越小。送走孩子们后,大人便闲下来了,这时的拉家常,聊闲话也是山村里独具特色的地方。村里的人们搬出长凳,戴着草帽,也不换了沾满泥巴的裤子,依旧一幅庄稼汉模样,坐在凳子上便聊了起来,从这家到那家,家家都有聊不完的趣事,人们的话题也像空中高挂的日头一般,今天息,明天起,日日有,时时新。
……
村里的故事啊,多得让人说不完。
今日一回唤起了许多封存的记忆,以前那千百次想要逃离的大山,如今却让我魂牵梦萦,时时牵挂。
如今又将出发,既将变成一棵托根在硗薄地方的树子,带着新的记忆开始咀嚼夜夜的茕独。谁愿代我问一问故乡的木水河,木清山,今日一去,有无归期?